《金瓶梅》是一部傳奇的世情小説,裏面的男男女女,沒的沒、散的散,大多結局非常凄涼。
但是唯有一個人除外,她連嫁2個丈夫,都歿于非命,可以說是相當的「剋夫」了;但她卻在37歲時,成功改嫁官二代,成爲了正房寵妻,她就是西門慶的第三房小妾——孟玉樓。
西門慶先后有八房妻妾。
原配陳氏和二房卓丟兒,書的一開篇就歿了。
繼室吳月娘,是清河縣提刑之女,家世清白;卓丟兒歿后,西門慶讓出身青樓的李嬌兒做了二房;三房是布商楊宗錫的遺孀孟玉樓,帶著大量財產嫁入西門府,為西門慶以后發達注入了大量了資金。
原配的丫環孫雪娥,因為料得一手好湯水,被西門慶收用,做了第四房;五房是讀者熟知的風情萬種的潘金蓮;李瓶兒的前夫花子虛,是西門慶的結拜兄弟,花子虛歿后,李瓶兒也嫁給了西門慶,做了第六房。
表面上西門慶被女人們圍著團團轉,盡享齊人之福。
實際上,這些女人明爭暗斗,為著生存,吵吵嚷嚷。西門慶為調節她們的關系,也是頭疼不已。
西門府的爭寵風波里,有一個人卻能獨善其身。
她不爭不吵,如同一塊被埋在泥里的美玉。在混濁不堪的西門府,她不起眼。
可隨著閱讀的深入,你會發現她的可貴、美好。
她就是孟玉樓。
前期的西門慶經濟實力一般,跟孟玉樓的前夫楊宗錫根本不在同一水平線上。
西門慶當時只有一家藥鋪,雇了一兩個伙計;而楊宗錫是前店后廠,雇著十幾個工人。
因為沒有孩子,楊宗錫一歿,孟玉樓就繼承了他的所有財產。
「手里有一分好錢。南京拔步床也有兩張。四季衣服,插不下手,也有四五只箱子。金鐲銀釧不消說,手里現錢也有上千兩。梭步也有兩三百筒。」
此時,西門慶已經搭上了潘金蓮,兩人打得火熱。潘金蓮一心指著西門慶趕緊娶她。
孟玉樓的出現,讓西門慶忘記了自己的誓言。
薛媒婆首先將孟玉樓的財富優勢搬了出來,接著不住地夸贊孟玉樓的長相,尤其指出她會彈月琴。
有錢有貌還有才藝,聽得西門慶心里癢癢的,恨不得馬上見到孟玉樓。
其實,孟玉樓這邊已經有了一個夫婿人選。
是 楊宗錫的舅舅張四介紹的尚舉人,如果孟玉樓嫁過去就是當家的大娘子。
如果沒有西門慶,這場婚事也能成。
但是,楊宗錫的姑姑楊姑娘,收了西門慶的好處,搶先一步,讓孟玉樓先與西門慶見了面。
原本西門慶對孟玉樓的長相不抱有太大的希望,畢竟媒婆說得話都沒個準。
可是,第一件見面,讓西門慶喜出望外:孟玉樓竟然是美麗的。
「行過處花香細生,坐下時淹然百媚。」
孟玉樓的美,不像潘金蓮那般濃烈,她是淡淡的,不驚不擾的。
慣于風月的西門慶見到孟玉樓,書中寫他「滿心歡喜」,寫了兩次。
孟玉樓的財產固然是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因素,但是孟玉樓自身的魅力也是不言而喻的。
孟玉樓對西門慶也是十分滿意。 書中開篇就寫到西門慶生得「博浪」。
「博浪」一詞專指男子身材高大威猛,長相英俊,神態風流。
況且,西門慶也善于裝飾自己。第一次見面,他精心打扮自己,還騎著一匹大白馬。
這樣風流人物,哪個女子見了不心動?
孟玉樓比潘金蓮理智,潘金蓮可以為了樣貌神魂顛倒,孟玉樓對相貌也看中,但是她更重視的過日子——孟玉樓的原則是做正妻,不做小妾。
可是,薛媒婆和西門慶聯合起來欺騙她:
「小人亡妻已久,欲娶娘子管理家事。」
也許是西門慶的魅力實在太大,孟玉樓一頭扎了進去,沒有調查清楚,也不顧張四的勸說,執意要嫁給西門慶。
張四自然不愿意孟玉樓帶著外甥的財產外嫁,在孟玉樓出嫁當天鬧事。
而西門慶早就有所準備,帶了一群漢子,將孟玉樓的拔步床、箱籠等,「扛的扛,抬的抬,一陣風都搬去了。」
孟玉樓進了西門府后才知道自己只是個妾室。
西門慶說的「亡妻已久」是真,但是他沒說已經有了繼室。
「管理家事」也是真, 因為當時吳月娘身體不好,家事交給孟玉樓也是暫時,最高的實權仍然被吳月娘牢牢把持住。
得知事情真相的孟玉樓,定然是委屈的。再加上,后來西門慶又陸續娶了潘金蓮與李瓶兒兩個美人。
不僅如此,他還經常流連青樓不回家。
其他女人都表現出了不滿,唯有孟玉樓不會。
孟玉樓的智慧體現在她恰如其分的「說」與「不說」上。
孟玉樓的性格促使他不會喜形于色、怒形于色。
在西門府,她的聰明靈巧勝過所有人。
通常遇到不滿的事情,她都不會直接說出來。
這點像極了《紅樓夢》中的薛寶釵。
她的心機深重,又情感內斂,故在府里,誰都認她做知己。
尤其是潘金蓮,這個女人心高氣傲,誰都不服,就服孟玉樓。
兩人粘在一起,好得跟一個人似的。
難怪李桂姐罵她們是「一對狐貍」。
潘金蓮愛使小性子,心直口快,言辭犀利。她經常在孟玉樓處吐槽李瓶兒,言辭不堪又刻薄。
但是,孟玉樓從來不會將她的話泄露出去。
李瓶兒生下了當時西門家唯一的男孩——官哥,寵愛如日中天。
孟玉樓和潘金蓮都覺得這個孩子出生的時間不對。
玉樓不說,金蓮沖口而出:不知道是誰的種!
這話太過分了,玉樓沉默不語,她絕不會附和著金蓮來說。
孟玉樓在為人處事方面,特別有智慧。
她就好比是一只潤滑劑,盡可能地調節著每個人的關系。
比如,吳月娘因為西門慶流連青樓,梳籠李桂姐不回家,和他大吵一架。
夫妻幾乎反目。
其他人都無動于衷,只有孟玉樓出面來勸吳月娘:
「姐姐在上,不該我說。你是一家之主,不爭你與他爹兩個不說話,就是俺們不好張主的------姐姐依俺一句話兒,與他爹笑開了吧!」
吳月娘聽進了玉樓的話,與西門慶重歸于好,后來也懷孕了。
但是,孩子最終還是沒保住,沒了。
這時,又是只有玉樓來安慰她。
西門慶歿后,吳月娘散盡了他的小妾們。唯有玉樓,她是真心舍不得的。
玉樓要嫁給小衙內,出門那天,吳月娘說的是真情實感:
「你去了,撇的奴孤零零獨自一個,和誰做伴兒?」
吳月娘拉著玉樓的手,哭了一場。
要知道,西門慶歿的時候,吳月娘都沒有哭過。
在她的心目中,玉樓的份量要超過西門慶。
玉樓真的是一個很難讓人不喜歡的人。
她精明圓滑,但不會讓人討厭;她心機沉重,守拙抱樸,又是非分明。
這樣的人,有底線,有原則,更有做人最基本的良知與同情心。
難怪張竹坡贊美玉樓,是《金瓶梅》中一完人。
在西門府,孟玉樓過得是憋屈的。
她明明很聰明,也很漂亮,卻不受重視。她和西門慶的「蜜月期」只有短短一個月。
潘金蓮進門后,書中就很少寫孟玉樓與西門慶的互動。
她默默地藏住了自己的光芒,安心過好自己的小日子。
可是,作為女人,玉樓也是有感情的。
否則,她不會中了西門慶的「美男計」。
一直以來,孟玉樓都在等待她的知音。
清明節那天,孟玉樓與吳月娘給西門慶掃墓回來,在街上偶遇李衙內。
兩人一見鐘情。
玉樓這次又為自己做了回主,毅然決然嫁給了李衙內。
其實,這場婚姻跟上次一樣,都是屬于「騙婚」—— 媒婆謊稱玉樓只有三十四歲,實則玉樓已經三十七歲了。
不過,這次「騙婚」成就的是良緣。
玉樓這次是嫁對了人。
孟玉樓的結局是很好的,她和李衙內結了婚,生了孩子,一家人其樂融融。
在西門慶那里沒有得到了,最終都彌補了過來。
這次婚姻,應該是《金瓶梅》的黑暗故事里最快樂的一件事了。